那年端午节的牛肉包子

那年端午节的牛肉包子
张松
香粽，皮蛋，黄皮鸭……这是年年端午时弟弟给侄儿准备的食品。如同春节每每要拍全家福一样，不是为了形式，而是太想留住既往的回忆。但端午节留给我最深的记忆并不浪漫，却有一丝苦涩。
　　我的家乡在南部县伏虎镇的一个小山村。不知怎的，童年的岁月老是饿肚子。我和弟弟经常各拿一只生红苕，到溪水里洗净，放在嘴里缓慢而山响地嚼食。我比弟弟大两岁，刚上小学一年级。一天中午，母亲说，今天不用吃生红苕，端午节咱家蒸包子！我和弟弟于是挤到灶旁，巴望着母亲从白烟翻腾的蒸笼里取出大包子，一人一只。
　　包子皮是连麸的新麦“黑面”，包子馅是刚结出的嫩南瓜丝，柔柔软软，带着难以克制的香气。我和弟弟各举一只大包子，奔到村口黄葛树下，装腔作势地吃起来。儿时村民的饭菜粗陋，谁家蒸个包子或者馒头，那会非常地体面和显摆。照孩子世界的观点，谁家吃了好饭菜，谁就可以在战争游戏中担任军长或者司令，并且不必轮流充当“汉奸”。
　　令人不安的是，当天端午节的荣耀并非我俩独享，我看见村西的王二妹也举着包子过来了。“你、你今天、也、也过、端午么？”弟弟涨红脸，猛地冲过去，被我拦住。因为我已经观察到，至少有5个人举着包子在朝这边走，何必冒犯众怒。
　　但事情仍然朝着失控的方向发展。弟弟竟然了解到王二妹的包子馅里有肉屑，是她舅舅从外地捎回的牛肉末。他用眉头狡黠地示意，这包子有戏。果然，他说服王二妹用牛肉包子变戏法；王二妹思考一会，把包子给了弟弟。只见弟弟突然咬一口，包子变成了月亮；再咬一口，变成了斧头；最后一口，包子全部没了。王二妹这下不干了，嘴巴一嘟，要哭；弟弟伸出另一只手，摊开，露出那只连麸的黑包子。王二妹挤挤眼，仍是要哭。弟弟无奈，只好让我拿出自己的包子来。
　　我想都没想就交出包子去。这王二妹点都不傻，她当即不哭了，抓到包子飞也似地跑开。我和弟弟松了一口气。但随即我就发现了一个大问题：整个过程中，是弟弟一人独吃了一只牛肉包子，我非但半点没沾，还白白赔上一只大包子！
　　我要求弟弟立即还我大包子。弟弟说，牛肉包子比南瓜丝包子更好吃，要吃牛肉包子的话，那就放开手来跟他走。不久我发现，弟弟原是打算到王二妹家厨房里去偷。他憋着劲顶起那圈蒸笼大盖，叫我趁快取包子。我当时感觉四周仿佛有响动，怕是王二妹那大鼻子爸爸回来了，抓个现行，全身哆嗦得不行；弟弟急了，自己往蒸笼里伸手。突然，听他一声惨叫，我俩慌忙撒腿跑掉。
　　后来知道，弟弟当时触及到滚开的锅底水，左手食指被烫伤。当晚，我俩分别挨了揍，并保证从此不再随便去拿别人的东西，这才过了关。但我俩从此对端午节的包子有了新认识。现在，已是南充一家小公司老总的弟弟，每逢端午节都会准备大量食品，分发给员工和家人。他每每讲述我们老家的端午节只吃包子不吃粽子，但却永远不会再提手指烫伤那点事……